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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英国传奇女作家的爱情、写作与花园

非非马 FT中文网 2022-12-13

“一生都在恋爱”的薇塔•萨克维尔-韦斯特并没有选择“为情所困”,她创作不息,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作品和一座极美的花园。


文丨非非马

位于英国肯特郡的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(Sissinghurst Castle Garden),很多年来一直是英国访问量最高的花园之一,它因为独特别致的花园设计而在英国花园的历史中独树一帜,深受人们喜爱。

我最初是慕名传说中那极美的花园而去,果然也被震撼到了。再次造访,却是因为对创造它的女主人、英国传奇女作家薇塔•萨克维尔-韦斯特(Vita Sackvill-West)生出了强烈的探究兴趣。

薇塔和丈夫维持了长达49年的开放式婚姻,她被她的儿子形容为“一生都在恋爱”,“并且都是和她同时代的不平凡女子恋爱”。她的一生中情人众多,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女作家弗吉尼亚•伍尔芙(Virginia Woolf)。伍尔芙著名传记体小说《奥兰多》(Orlando),就是以薇塔为原型创作的。

关于薇塔和弗吉尼亚的情事,在2018年上映的电影《薇塔和弗吉尼亚》(Vita and Virginia)中有细致呈现。BBC也曾把薇塔另一段极其重要的恋情,拍成了电视剧《婚姻的肖像》(Portrait of a Marriage)。

这位传奇女作家,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什么呢?一生恋爱不断,但丝毫没有被恋爱和婚姻耽搁,一生高产,创作不断。

爱情和婚姻,对于女性而言,往往兼具双面性。或成全滋养,或拖累消耗——尤其是那些不好的爱情和婚姻。

很多女性在陷入爱情后,她们的才华、情绪、精力、时间,会以一种狂热非理性的形态被急剧消耗;很多女性在结婚后,也容易成为丈夫和孩子的附属,以牺牲自己的职业追求,来成全所谓整个家庭的幸福与稳定。

我见过不少被恋爱和婚姻耽误了的女性。以她们的才华本可取得更大的个人成就,让自己的人生更独立丰沛茂盛,可最终却亲手埋葬了自己其它的人生“可能性”。

在女性并不被鼓励工作和创作的时代,薇塔不止创作了一批畅销小说、诗歌,还给多家媒体撰写了大量书评和园艺文章,同时还非常善于演讲,频繁上BBC各种谈话节目,还主持一档园艺广播专栏。

她于1931年创作的小说《耗尽的激情》(All Passion Spent),因展现了女性的觉醒与反抗而备受好评,并于1986年被BBC改编成了3集系列电视剧。

作为半路出家的园艺家,她和先生哈罗德•尼科尔森(Harold Nicolson)共同缔造的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,也成为他们共同留给世界的珍贵遗产。

2022年是薇塔逝世60周年。当绝大多数同时代的已婚女性只能被困囿于家庭时,出生于19世纪末的薇塔却给自己“挣”来了别样人生。

自我想象,是自我塑造的第一步。对于男性和女性,都是如此。但“自我想象”又不完全是来自于“自我”的“想象”——它,有社会建构的部分。当社会环境对女性角色的整体“想象”或者说“规训”带有极大的性别限制时,大部分女性往往在“自我想象”这一环就被困住了。从这个层面来讲,薇塔是那个时代有革命颠覆精神的先锋女性,她们不安于时代“分配”给女性的角色规范,体现了超拔于时代主流的“自我想象”。

薇塔不讳言自己的雄心与抱负,自20岁开始写作后就渴望被写进文学史,甚至被写进历史。

年轻时的薇塔•萨克维尔-韦斯特,图片:网络资源

当然,薇塔的自命不凡和雄心勃勃,既渴望书写历史,也渴望被历史书写——这种那个时代鲜有的女性独立自我意识以及背后的自信与底气,很大程度上也受益于薇塔的贵族出身。

1892年3月8日,薇塔诞生在英国最有名的城堡之一——位于肯特郡七橡树区(Sevenoaks)的诺尔庄园(Knole),是萨克维尔男爵三世(Lionel Edward Sackville-West)的独生女。

薇塔的幸运,不止在于生在了贵族之家,自幼便有机会接受寻常英国女童不可能接受到的优质教育——尽管她们“接受教育的目的不在于运用,而在于吸引优秀的(或者说,富有的)配偶,并为子女树立良好的榜样”。(引文自《不只是简•奥斯汀:重现改变英国文学的七位传奇女作家》)她的另一大幸运在于,她赶上了历史的大转折点——其中就包括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一波浪潮。

毕竟,早薇塔100多年出生的简•奥斯汀(1775-1817),还不能公开署名发表自己的著作,她的作品真正开始被重视也要等到19世纪下半叶。而早薇塔半个多世纪出生的玛丽•安•伊万斯(1819-1880),为了让自己的作品不因作者性别受到歧视,还得给自己取个男性笔名——就是后来声名贯耳的“乔治•艾略特”。

但所幸,自19世纪中叶始,几乎与全球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兴起相同步,英国在这时集中涌现出一批优秀女作家,其中不只有乔治•艾略特,还有“勃朗特三姐妹”——重要的是,“三姐妹”不止以女性作者身份出版著作,还以女作家的身份名声大噪。

而为夏洛蒂•勃朗特撰写过个人传记的另一位同时代著名女作家伊丽莎白•盖斯凯尔(盖斯凯尔夫人,代表作《南方与北方》,《妻子与女儿》等),不仅凭借写作挣得了丰厚收入,还与狄更斯、夏洛蒂•勃朗特成为好友,在文化界、艺术界、新闻界建设了自己的社交圈。

女性是彼此的镜子。尽管如上述几位这般能被写进英国文学史的女作家实乃凤毛麟角,尽管当时绝大部分女性尚无法像她们一样自由表达、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,但她们的存在,无疑成为了照亮后来者的灯塔。

薇塔,就是在这样的灯塔照耀下,有了不一样的“自我想像”。

我去过薇塔的出生地诺尔庄园(Knole)两次——这个生她养她却最终不能被她继承的庄园,在她的生命里有重要的影响。

这座始建于15世纪中叶的大型庄园,最初是作为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宫殿被修建,其规模与豪华曾被美国媒体形容为“英国最大的庄园”。

历史上的诺尔庄园,曾被亨利八世看中并据为己有,到了伊丽莎白一世时代又由女王转赠给了自己的表亲托马斯•萨克维尔(Thomas Sackville),也就是薇塔的祖先,第一代多塞特伯爵(1st Earl of Dorset)。就是从这位伯爵开始,诺尔庄园在萨克维尔(Sackville )家族中一代代传承。

因为与王室的亲缘关系,萨克维尔家族曾备受王权照拂,庄园内亦收藏了大量曾经专供王室使用的家具、器皿,还有数量不菲的名贵艺术品。几百年里,包括伊丽莎白一世在内的多位王室成员,都曾是这里的座上宾。

诺尔庄园外景,摄影:非非马

在薇塔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,她已经习惯于带着贵客在各处参观,并享受人们的惊叹与赞美。然而可惜的是,因为薇塔的女性身份,她虽身为独生女却无权继承诺尔庄园。

所幸,塞翁失马焉知非福。

一方面,因为性别所遭遇的不公,反而激发了薇塔强烈的性别意识,她终生都在和传统的性别规范进行抗争,比如她酷爱裤装,一直都有意识地追求“中性”的特质——这也是弗吉尼亚•伍尔芙为何会以她为灵感创作出一位“性转”的主人公奥兰多。

“塞翁失马”的另一个效应是,正因为薇塔痛失诺尔庄园的继承权,她才会买下如今闻名全英的西辛赫斯特城堡(Sissinghurst Castle),并在这里延续了诺尔庄园的部分特色。更关键的是,她倾注后半生心血,在那座几近荒弃的城堡里造出了一座名垂史册的花园。

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,摄影:非非马

说来,始建于伊丽莎白时代的西辛赫斯特城堡,之所以会获得薇塔垂青,也正是因为它与薇塔祖先的家族关联——前文提到的托马斯•萨克维尔(Thomas Sackville)伯爵的妻子就是西辛赫斯特城堡的创建者、约翰贝克爵士(Sir John Baker)的女儿塞西里(Cecily)。

薇塔的祖先里不乏在英国历史上留下姓名的重要人物。出身家世,生来便享有特权与富贵,从社会层面说,的确是某种不公,但另一方面,这也给了薇塔日后挑战世俗规则的底气与实力。

即便是先锋如伍尔芙,当时也是一边批评薇塔不反抗、不反省自己所属的特权系统,另一边又不自觉地被她的贵族气质所吸引,甚至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自卑感。而薇塔自己也一直以她的身世为傲——1922年,她还曾出版了家族小传《诺尔庄园与萨克维尔家族(Knole and the Sackvilles)》。

在我看来,不凡的“自我想象”,是薇塔之所以为成为薇塔最重要的“引擎”。

因为渴望不朽,因为有着非常明晰的、高于寻常女子的目标和内在驱动,想“成事”的薇塔给自己建立出一套有别于寻常女子的“秩序感”。

在薇塔的秩序世界里,写作或者说创造,这些更能通向“不朽”的活动,始终位列她的第一价值排序,其后才是婚姻与爱情。她很清楚,通往不朽的“路径”,只能是非同凡响的创造。

秩序的意义,在于建立出取舍标准。它决定了一个人如何分配自己有限的时间、精力、情绪,还有才华。

秩序的意义,还在于保障秩序本身的被执行。秩序,可以保障目标和结果之间形成正向循环的关系。

在写作实践上,薇塔当得起“勤奋刻苦”一词。

可以说,她这一生基本都在“写写写”中度过——写日记、写信、写小说、写传记、写专栏。因为思维异常活跃,并且热衷于抒发和表达,她每天都要记日记整理思绪,而和丈夫以及各种朋友频繁通信也是她日常书写的内容。这种书写的另一个效果,是自我梳理和自我疗愈。

在写作小说时,她通常都会尽力抓住一切闪现的灵感,全力以赴,哪怕是在旅行途中,她也会关闭五感、与外部隔绝。因为全神贯注,她的写作速度极快,每天能写15页纸。如此流利的书写,即便是弗吉尼亚也会十分羡慕。

后来,薇塔在买下西辛赫斯特城堡之后,白天大多要忙于花园劳作,但她仍然会在晚上坚持写作或者搜集整理资料。每天工作到夜里两三点,是她的生活常态。

哪怕是晚年得了严重的手部、背部关节炎,甚至患上了腹癌,她还是坚持在《观察家报》上每周写专栏,直到去世前一年实在写不了为止。

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中的花草,摄影:非非马

她的高度自律与勤奋专注,同样体现在对花园的打造上。事实上,她之所以会在手部、背部都患上关节炎,与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超量花园劳作有直接关系。

她做任何事情,都有一种完美主义。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,她从来都不惜力。

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中的花草,摄影:非非马

因为下决心想要把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做成英国最好的花园之一,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园艺家,薇塔是下了苦功夫的。起初是自学大量知识,每日记录非常细致的花园日记,后来又去上了一个专门的园艺课程。因为她的专业性,她后来受英国国家信托基金(National trust)之邀,参与创建了它的花园委员会(Gardens Committee)。

写作的人都知道,相比于灵感闪现之下的即兴创作,一生都能坚持稳定的创作输出最难。前者仰仗一时的火花与激情,后者仰仗的却是纪律与秩序,理性与克制,以及责任感。

爱情,对于女性而言,通常是一把双刃剑,但薇塔却靠着一种冷静、理智、克制的秩序感,从她的50多段爱情里“幸存”。

薇塔的一名情人形容她:从未在爱情中失控过。唯一一个例外,是薇塔少女时期就爱上的发小维奥莱特•特雷弗西斯(Violet Keppel)。两人多次“私奔”去巴黎。那是薇塔离“失控”最近的一次。迫于现实压力,两人最终分开,各自回归家庭。但维奥莱特在薇塔心中,却始终是一个火山般的存在,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撩拨。对此,薇塔也心知肚明。若干年后,维奥莱特多次写信给薇塔期望见面,薇塔到底是给拒绝了。她在回信中直言,对方于自己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“定时炸弹”,“我不希望你爆炸,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打乱。我喜欢这种平静。”薇塔也担心自己再度陷入那种狂热的激情,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与秩序。她不能冒这个险,也不愿冒这个险。唯有不见。

浪漫激情是薇塔喜欢的,肉体的欢愉也是她喜欢的,但人生的秩序感却是她更为珍视的,不止因为她不想破坏自己已经十分稳定默契、也有着深刻链接的婚姻,更因为她懂得,只有稳定、不失控的人生秩序,才能保障持续、稳定的创作。

影片《薇塔和弗吉尼亚》海报

对于大部分人而言,要保证持续、稳定的创造力,都需要夯实的现实基础。就好像弗吉尼亚•伍尔芙,如果没有丈夫伦纳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现实生活,支持她心无旁骛地创作,她恐怕很难有如此丰硕的成就。也所以,当薇塔于热恋时力劝弗吉尼亚离开丈夫与自己在一起,被弗吉尼亚坚定地否决了。弗吉尼亚形容伦纳德就如同她行走人间的双脚,失去双脚她将无法生活,也更不可能创作。在这一点上,女作家薇塔和弗吉尼亚,有着极为相似的清醒与冷静。

值得一提的,还有薇塔对性的清醒。对于“性”能够带给人的片刻欢愉和破坏性,薇塔有一种大胆的、超越道德层面的审美性认知:“性是生命中最让人激动兴奋的事,却不是最重要的。但它所带来的激动兴奋感,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是最重要的。本质上,肉体的滥交是廉价的、令人作呕的。这不在于道德层面,而在审美层面。因为它便宜、易得、粗鄙、低俗。它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娼妓化。”

其中的意思便是,感官愉悦有其天然bug,只有建立在理性与思考之上的审美愉悦,才能帮助人们克服这种系统自带的漏洞。

人生的不失序,依靠有效的秩序本身去保障。而对于一个已婚女性而言,她的人生秩序感里,也必然少不了对“婚姻”的有序安排。

直到今天,依然有大量女性在婚姻中失去了清晰的面目,只剩下“妻子”、“母亲”、“儿媳”的身份,更不肖说100年前。但薇塔,却为自己主动建构,或者说争取了一个别样的婚姻秩序。

“我没有简单地签署一个婚姻协约,而是谈判争取了一个。”(I did not sign a marriage contract, but negotiated one.)

这是薇塔与丈夫哈罗德•尼科尔森(Harold Nicolson)一起做客BBC广播节目时说的。那次对话的主题是“论现代婚姻的基础”。对话时间是1929年——这是他们婚姻的第16年,也是英国女性刚刚获得政治选举权的第二年。

在这个节目中,薇塔犀利地批评了婚姻中的丈夫们总是习惯于把自己看作为“植物”,而把妻子们看作为“土壤”,以牺牲妻子们的活力作为代价,成全丈夫们的茂盛。

但是,她偏不。

她庆幸自己没有去遵从彼时主流婚姻对“妻子”角色的规范,她因此获得了比预想中大得多的灵活性与空间。

薇塔•萨克维尔-韦斯特,图片:网络资料

在女性尚需为争取工作权而斗争的年代,在男人们还试图消解女性追求事业之“正当性”的年代,薇塔毫不遮掩自己“搞事业”的野心,她在节目中奉献的一个金句是:“不同于身为母亲的快乐,职业成就所带来的快乐,满足的是我的另一个胃。独立,不分性别。”

所幸,薇塔的事业心和事业,都得到了丈夫哈罗德的全力支持。21岁就已经结婚的她,是在婚后完成了她几乎所有出版作品的创作。著名的西辛赫斯特城堡花园,也是两个人共同的作品,倾注了他们共同的热情与创作。

当年,家世显赫的薇塔因为貌美出挑,曾有众多的追求者,其中很出名的一个便是著名的海伍德宫(Harewood House)继承者——后来娶了乔治五世独生女玛丽公主的亨利•拉塞尔,即第六代海伍德伯爵(6th Earl of Harewood)。相比于富贵逼人,每年现金收入就超过10万英镑的亨利•拉塞尔,当时的哈罗德只是英国驻土耳其大使馆的三等秘书,年收入仅250英镑。

得知哈罗德也在追求薇塔后,这位亨利便以奢华的海伍德宫作“诱饵”,他给薇塔写信道:“哪怕是想象一下你将生活在君士坦丁堡肮脏的街道上,我都无法忍受。我打赌你会憎恨这样的生活。”

的确,这位世袭爵位的继承者,才是当时薇塔父亲中意的女婿人选。他明确反对女儿“下嫁”哈罗德。但最后,薇塔还是选择了哈罗德。因为,他不止让薇塔有心动,两人之间还有薇塔看重的精神和谐,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。

相互选中的薇塔与哈罗德,没有辜负彼此的信任。不论他们的婚姻形态有多么非主流,但他们一直相扶相爱,成为彼此最稳定的核心支持者,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。

1928年10月,弗吉尼亚•伍尔芙在剑桥大学演讲时,第一次公开提出了女性要有“一间自己的房间”,强调了女性积极争取独立经济地位的重要性。直到今天,这句话也依然有醒世意义。独立的经济基础,或者说独立的财务能力,是女性真正能通向自由、独立的基础。

弗吉尼亚欣赏薇塔的一点,就是她的财务能力。撰写《薇塔的一生》的著名传记作者维多利亚•格兰丁宁(Victoria Glendinning)曾形容薇塔是“A very sound business woman。”如她所言,薇塔确有精明、靠谱的财务头脑。这在那个年代,非常难得。

薇塔在西辛赫斯特城堡的故居内景,摄影:非非马

起初,出身贵族的薇塔也是“少女不识愁滋味”,但因为选择了一个年收入只有250英镑的丈夫,她在婚后一度不得不仰仗母亲的经济资助。但是,薇塔和自己的母亲之间一直都有非常紧绷、对抗的关系。母亲偏执、诡异的性情,带给薇塔双重刺激。一则,她不允许自己活成母亲那样;二则,她发誓不再向母亲伸手,不要她任何昂贵的礼物或者金钱,她要靠自己实现经济独立。确实,靠写作赚取收入,是她日后笔耕不辍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薇塔一直认为同时代的绝大部分女性,都少有一种更宏观的责任感,几乎只关心“占有”和“被占有”,只关心自己的“归属感”。但是,她不想做这样的女性。她也的确做到了。

薇塔的财务能力、经营能力,要远比丈夫哈罗德出色。在很长时间里,哈罗德的年薪都是只负责自己的开销,而薇塔要负责所有家用,包括两个儿子上伊顿公学的昂贵费用,还要负责仆人、园丁、修建花园等巨大的生活开支。薇塔不止靠写作畅销书赚取了丰厚稿酬,也非常善于打理赚到的钱财、打理土地、管理租户,“非常有条理、有方法”。

薇塔在西辛赫斯特城堡的故居内景,摄影:非非马

卓越的财务能力,不止保障了现实的生活秩序,也为薇塔赢得了真正的独立与自由。没有内心的独立与自由,很难有独立、自由的书写。

回到最初的问题:为何薇塔没有被连绵不断的恋爱所耽误、也没有被婚姻所耽误,还没有被旧时代所耽误?我以为主要在于两点。

一是超越时代限制的大胆自我想象。自我想象,决定自我塑造。敢想才能敢做。要“成事”,首先要“想成事”。

二就是极强的人生秩序感。有能力依照自己的人生目标为自己构建清晰的人生秩序。持久稳定地输出,有赖于稳定持续的“秩序”保障。

即便是今天,一个女性也依然需要这种平衡的秩序感来成全持续的成长。

对于女性而言,如何处理好自己的现实生存基础、事业追求、内在精神、浪漫情感、婚姻家庭,它是一个综合的考验,也需要综合的素质去达成。

不是说每个女性都要去追求“不朽”,也不是说每个人都一定要取得惊人成就。但对于那些仍然致力于接近乃至实现“理想自我”的人们而言,生于100多年前的薇塔,是一个可供参阅的例子。
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
责任编辑 朱振 zhen.zhu@ftchinese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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